有些破败脏乱无比的京郊巷子中，那处隐藏在巷子尽头的院落里。冰祖父俩正有一问一答地翻晒着打木架上竹筛里的各种草药。
一连问了数个关于药理甚至是病症的问题，稚嫩的同音都一一作答后，老者面目含笑满意至极的捋了捋胡须不住地点头。
“冰儿之于药理的悟性远超尔父，当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。”
翻弄着草药的老者这话时脸上有些怅然，一双睿智的眼中竟然有些许水光泛起，不知道是思念旧人有所感伤还是看着面前的垂髫儿倍感欣喜。
翻晒第二层木架上的竹筛时冰的个头已经有些吃力，站在木凳上海微微踮起了脚尖，听到老者的这话有些害羞的用手捂在脸上，偏偏头对着老者扮了个鬼脸。
“祖父，虽然冰儿知道勿骄勿躁，可是您再这么夸孙儿，孙儿还是会忍不住有些得意。”
“你呀，你个鬼机灵！”才眼中还浮现感伤的老者被鬼机灵的孙女逗笑，眼中那一丝不甚明显的水光也渐渐散去。
老者伸出手指慈爱非常的在冰的额头上点了点，随后便略显无奈的摇了摇头，手上的动作却不停，麻利的翻着已经晾到半干的草药。
冰见祖父身上没有那股不出来的气息环绕后，有些调皮的吐了吐舌头，扭过头后便专心的翻晒着竹筛子里的草药。
反而是老者自这一句感叹后便始终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样，眉宇间也不自觉的紧缩起来。
祖孙二人一时间都无话，只是默默的翻晒着草药。再高的地冰够不到，便跳下木凳跑到窗前翻晒着蘑菇和干菜等物。
院子中淡淡的药草香弥漫，静谧的清晨只闻院子一角那棵银杏树的叶子飒飒作响。
过了良久，老者已经将木架高处的草药部翻晒后他拍了拍手上的药屑，有些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蹲在那里专心的翻晒着蘑菇的孙女。
老者略显苦恼的摇头微微叹息一声，走到水井旁边压了点清澈的井水净过手后站在原地失神了一瞬，复又走到院中给人看诊的桌前。
“祖父，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？怎么大清早的就有些心神不宁。”
冰将最后一颗榛蘑翻个面，拍了拍指尖上沾的土屑和草沫，有些好奇的扭回身看了一眼老者。
老者被冰这话问的一怔，随后便有些欲盖弥彰的端起桌上昨夜剩下的茶壶仰头就要喝。
冰见到祖父的这个动作立马从地上跳了起来，连忙拔步像老者跑过去，同时口中大喊一声。
“祖父，您身就是医者怎的不知空腹饮茶伤及脾胃！”
这次老者面上就有些略显尴尬，已经递到嘴边的茶壶放也不是、喝也不是。
其实他也不是真的想要喝这凉茶，只是这件心事积压太久，今晨不知怎的看见模样肖似飞儿的冰在那翻晒草药，在他眼前总会浮现飞儿时候的情景。
那时候也是，他们父子二人便会在晴朗有风的清晨一起翻晒草药，一问一答，这其中的乐趣也使得有些枯燥乏味的事情变得有趣许多。
那个他以为为傲的孩子、那个继承了他衣钵的孩子，却和冰娘卷入了一场风暴之中
“是祖父忽略了，冰教训的是。”老者脸上露出一抹苦笑，从容的放下了手中的茶壶。
而这时冰已经一脸严肃的坐在了桌对面，尚且带着泥土草屑的手拄在侧脸上，漆黑的眼珠一眨不眨的看着老者。
她这副一探究竟、洗耳恭听的模样让老者几欲想要吐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。
现在还不是时候，冰还正是一个对善与恶非常模糊难辨的年纪，若是自己在此时便出他父母的死因，只怕冰心中会充满仇恨。
医者自古以来便划分两极，善者为大贤之人恶者为大恶之人。医术害人可在无形之中。
他不希望冰这满身的医术都成了她报仇和行凶害人的根，那有违医者之道，更对这个孩子不公。
他年岁已大，而冰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，如此沉重的负担不该由她来背负，况且当初的事情飞儿他们夫妻被牵扯进去也并不然是毫不知情。
“也不是什么大事，祖父的师弟来信有一例比较棘手的疑难病症想请祖父前去共同诊治。祖父再想要不要带你前去。”
老者直视着冰的目光，面不改色道。
其实他的也不算是谎话，昨夜他确实收到师弟的飞鸽传书，这件事早晚也是要的，他不过是调换了一下话题而已。
“真的吗？祖父您为什么不想带冰儿去，您放心把冰儿一个人留在家里吗？到底要去哪，远不远？”
冰有些兴奋，双眼中冒着兴奋的光，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，甚至高兴的从椅子上蹦了下来，呼吸有些急促的人跑到老者身边。
“稍安勿躁。”老者拉过冰，让她坐在了临近的那把椅子上后才缓缓开口。
“祖父自是不放心将你一人留在家里，但相比于那里的凶险，祖父宁愿将你暂时托付给可靠之人。”
“祖父，您到底要去哪？您的师弟孙女要怎么称呼，被医治者是谁？那里怎么就凶险了？”
坐在椅子上的冰身下虽然端端正正的坐着，但上身却完的向老者倾了过去。
“霍乱和疟疾之症还不凶险吗？瑜城一带洪峰退去后已经有百姓死于疟疾和霍乱之症。而要诊治之人你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。至于称呼嘛，你叫叔公就好了，医者的辈分自可不必去排，毕竟大耀国女医者少之又少。”
冰听罢老者的话，身子慢慢的退回到椅子中，一双明亮的打严重带着些许迷茫。
“啊，祖父，冰儿想起来是谁了，可是那位瑾王爷？哎，怎的好好的他就染病了呢？”
“祖父，有件事您错了，这等疑难病症可遇不可求，正是孙儿习观摩的好机会，况且，孙儿相信以您的医术一定能将瑾王爷医治好。再者了您走那么远，孙儿也是会想您的呀！”
冰跳下椅子抱着老者的手臂撒娇，水灵灵的大眼中带着祈求和期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