饭吃到一半的时候，门外来了位不速之客。
“叔，怎么这个点过来，吃了没？”李亚看他手里拿着一张纸，就知道是怎么回事，行动一如既往的迅速。
“哦，吃了吃了……”驼子笑着回话，让他们继续，自己就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等着。
其实他哪里吃，不过也不饿。
因为只要解决了困难户的问题，完成了上头的指令，村里就有点活络钱，干部的工资福利问题也就能解决一下，接下来天天吃香的喝辣的，能过个欢快年，不比吃顿糙米饭来得快活？
李亚也不能真让他干等着，赶紧将碗里剩下的饭三两口扒完，就把他拉到了房间。
不是不让她娘知道，这事以他娘的性子，即便知道了其实也没什么，但紧巴日子过惯了的农村女人嘛，一大笔银子扔出来，不心痛八成也是假的。
他是见不得他娘遭罪，能免则免吧。
李亚看了看名单，上面的人他都认识，确实都是村里比较困难的家庭，这面驼子不敢作假，大家都知根知底，一共二十三户人家，加起来怕是总有一百好几十号人，占到村里总人口的五分之一。
“唉……”李亚叹了口气，真是不看不知道，一看吓一跳，他毕竟常年在外面读书，对于村里的关注度其实十分有限，如今细细一想，才发现他们村里真的是穷。
“要不这样吧，叔，买十头猪，尽量村里各家各户都分一点，这些困难户多分两块，条件相对好的就少分一点，你看行不？”
“十头！”驼子吓了一跳，实话来之前他心里已经有了算计，目标是三头，争取四头，保底不能低于两头。但万万没想到人家一上来，就把他苦思冥想的辞堵了回去。
十头猪啊，那可不是一笔数目，再多他想都不敢想。
“不过，我只负责给钱，至于猪去哪里弄，就由村里想办法。”
猪肉是计划物资，李亚可不想触这个雷，再这么多的肉票他也没地去搞，交给村里无疑最合适，直接去农户家拉，就算被食品公司知道了也不顶事。
都是党的人，谁怕谁啊。
驼子趁热打铁的领李亚是见识过的，这家伙也就早生了几年，日后放到私企里做业务，大概没有老板不喜欢，办事效率出奇的高。
第二天中午还不到饭点，就蹬着二八大杠来到老李家，他猴的很，估摸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，胡秀英问他有什么事，只村里要写件，来找李老幺这个大生当参谋，然后偷摸着告诉李亚：猪源都联系好了。
意思很明显——就等老板你付钱。
李亚总归对他的脾性有些了解，寻思着还是得亲自跑一趟，不然漏了几个钱是事，主要还是心里不舒坦。
但驼子也有他的优点，李亚早就承认过他是个人才，找了十个劳动力，村里的七位队长，外加他的两个儿子，已经在村头集合好了。
没办法，猪源虽然联系好，老板也带足了钱，但怎么把猪弄回来，却是一个很大的问题，数量太多，牛车肯定不顶事，那就只能人工赶。
一人手里拽着一条粗麻绳，用山上的某种树木纤维搓成，比铁链子还结实，穿过猪前蹄套在胸口处，扔它随便折腾，只要不能把人拖走就行。
十处猪源都是在周边村子联系的，自己村里倒也有，鬼知道驼子为什么没要，八成是嫌过个头太，只要不花村里的钱，他其实也是挺大的。
李亚跟着他们在附近晃悠了好大一圈，驼子还把自己的二八大杠给他骑，自己坐在硬邦邦的后座上，也不嫌硌得慌。
一九八五的猪肉价格跟八四年区别不大，物价闯关要到八八年，国家定价猪肉在175-1元之间，得看地区，而李亚他们这里的穷乡僻壤，价格自然是最低的档次。
不过食品公司的收购价格可达不到一块七毛五，这是零售价格，真正给到农户的收购价不会超过一块五一斤，驼子已经都谈好了，就按一块五一斤，反正他意识到李亚大概也不会在乎这点钱，这可是食品公司能给到的最高价，主要看那边缺不缺货，通常情况下达不到，农户们自然乐意卖了。
这也就意味着，一头三百斤的大肥猪，四百五十块钱就能搞定，也就曾经李亚餐厅里十盘红烧肉的价格，便宜到令人发指，至少他是这样觉得的。
随身带了一个斜挎式的粗布书包，这是上初中那会儿他四姐亲手给他缝的，过去都懒得背，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还像新的一样，主要当年他四姐少女心爆棚，在书包右下角绣了两朵红花。
如今被李亚从箱子里翻出来，装钱倒是挺合适。
每头猪都是用两根大杆子四个人合力抬起来称重，这些西卖猪的农户早有准备，秤砣往上一挂，斤量也就出来了，直接现金数过去，利落得不得了。
“村长，这就是你们村的那个大生吧，我看这钱都是他掏的，咋还没当上官就这么有钱了？”有熟人在旁边看热闹，就拉着驼子询问。
“你懂个屁！”驼子趾高气扬，不出的得意，“人家大生脑子灵的很，用得着当上了官才有钱拿？脑子一转钱就来了。”
“额额……”那人听着连连点头，显然对这番辞深表信服。
没办法，大生就是这么威武，没他们干不成的事。
半下午的时候来到大梁村，这个村子规模不，村口还有个卖部，由于大家伙中午都没来得及吃饭，李亚进去一阵搜刮，捧出几筒芝麻饼。
就是那种面粉作皮，里面包的糖泥，上面撒几粒芝麻烤出来的干饼子，一口咬下去直掉粉，反正李亚是吃不下，饿着肚子都吃不下，但驼子和队长却是吃得狼吞虎咽。
一直忙活到快要天黑的时候，十头大肥猪终于弄齐，十二个人，十头猪，就这样一路赶回来，场面倒是颇为壮观，偶尔有路过的行人总要对李亚指指点点。
“拜托大家点事，回去别这猪是我买的。”
众人听罢哈哈大笑。
“亚，你这也太讲究了，做了好事还不留名啊。”
“是啊，这是多大的好事呀，就不指望村里人念念你们老李家。”
“行了！”这时，驼子吼了一句，“既然是亚的意思，大家照办就是，谁要敢漏了嘴，看我饶不了他！”
众人赶紧收声，驼子二十几年的村长也不是白当的，天长月久下来也积攒了不的威信。
他顿了顿后，继续道：“要有人问起，就是村里花钱买的，给大家发年肉，吃好喝好，等来年好好干收成，别收上交的时候又扯皮。”
他完后看了李亚一眼，笑着问道：“亚，这样你看成不？”
李亚呵呵一笑，“可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