跨入碧蓝玫瑰,没有预想中喧闹的场景,周遭十余张桌子一尘不染,在旁却空无一人。
再往前看去,吧台后只坐着一名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女调酒师,她调用着一个个色彩斑斓的酒瓶,将里面各色的鸡尾酒摇晃、混合、分离……动作行云流水,连贯而又不加犹豫,罗伊虽然不懂调酒,却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。
“你好,”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后,罗伊才缓缓地走过去,轻轻敲了敲前台,“请问这里是碧蓝玫瑰吗?”
调酒师看了罗伊一眼,但是却没有搭理他,只是自顾自地调着下一杯鸡尾酒,熟练、目的清晰的动作透过被擦得发亮的吧台映在罗伊眼中。
她的面容清秀,留着一头干净利落的棕色短发,虽然是名调酒师,但却没有丝毫风尘气息,眉宇间偶尔透出丝丝冷漠,但又不至于置人千里之外,这才让罗伊有了继续赖在这不走的勇气。
十分钟后,那女调酒师终于完成了手头的工作,她从吧台的柜子里取出一支烟,驾轻就熟地点上,随后靠着椅背,淡淡地说道:“你看够了吗?”
“抱歉,我只是想问问……”
“你是法兰西人?”似乎是听出了这陌生男子的口音,她这才微微正视起来,吐出一股青烟,说道,“碧蓝玫瑰晚上八点才营业,你来得太早了。”
“八点?”罗伊愣了一下,“为什么?”
“没有为什么?这是我定的规矩,你有意见吗?”她瞥了罗伊一眼,语气冷漠,眼神更冷漠。
“没有,或许……我可以点一杯酒吗?”
调酒师随手递给他一杯深蓝色的鸡尾酒。
“可我还没决定要哪种……”
“你有意见吗?嗯?”
“……”有那么一瞬间,罗伊感觉自己的大脑处于极其短路的状态,或许威廉在场可以稍微改变一下这不利的局面,携着“顾客就是上帝”等理念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与这女调酒师好好理论一番,但罗伊显然没这个打算,也没这个本事,如果他真的那么做了,那唯一的解释,就是他拿错剧本、念错台词了。
“没有。”最终罗伊接过那杯鸡尾酒,带着丝丝犹豫,喝下了第一口。
好……辣。
味觉仿佛在一瞬间遭到了破坏,罗伊敢发誓这绝对是迄今为止他喝过的最烈同时也是最难喝的酒,相比起来,当初在法兰西和威廉喝的那些根本只能算是青少年饮品!
“怎么?你看起来对我这的招牌碧蓝玫瑰不太满意?”似是观察到了罗伊表情中微妙的变化,女人斜睥了他一眼,随后把烟插进烟灰缸,道,“酒也不能喝,烟也不会抽,哎,你怎么在道上混的啊?”
“咳……你怎么知道我不抽烟?”
“看样子就知道了啊,你喝酒用吸管也就算了,抓吸管的手势还和小孩子一样,看都能看出来没抓过烟。”
罗伊只感觉胸口一闷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如此数落,在这调酒师面前几乎颜面尽失。不过说来也怪,之前他好像从来没在意过颜面这种东西,但今天,罗伊却说什么也不愿意在她面前那么丢人。
罗伊摇摇头,试着让自己清醒一些。
这时,碧蓝玫瑰那扇不算太大的门被推开了,幽亮的街灯照进来,映出一道微胖的身影。
那是一名看上去四五十岁的中年人,半秃顶、胡子拉碴,面颊和眼圈都有些微红,走路也有些一摇一摆,从外表上看,是一个十足的酒鬼。
“吉布斯叔叔!”突然,那女调酒师可以说是极其热情地打了声招呼,她挥挥手,脸上洋溢的微笑似阳光般穿透冰层,沁人心脾,温暖人心,“今天打算点什么?”
“嗨呀老板娘晚上好啊!我还是老规矩!”那中年人晕晕乎乎地选了张桌子,半梦半醒似的喊道。
而相比之下,罗伊的表情可算得上是惊恐了因为在刚才那几秒里,他亲眼目睹了老板娘由极端冷漠到极端热情的极速转换,如果说他算是个面瘫,那么刚才这女人的表现简直活脱脱就是个变脸怪!
“还发什么愣?赶紧把酒给客人送去啊!”这时,调酒师拿出一个托盘,熟练地摆上几杯鸡尾酒,然后推给罗伊,下令道,“快去!”
诶诶诶?!罗伊一时还没反应过来,自己就已经把托盘给端过去了。
“先生,你点的酒。”
“嗨,小子,你就是碧蓝玫瑰新来的服务生吗?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?连酒都洒了不少。”那名叫吉布斯的中年人打趣道。
这怎么想都不能怪我吧?我又不是来干活的,突然当起了服务生我还纳闷呢。
罗伊只好摇了摇头:“不是。”
“喔”吉布斯一边笑一边满脸“我懂了”的表情,“你也不容易啊,怎么样?刚才我们的大小姐也就是老板娘,没少给你摆臭脸吧?”
罗伊没有说话,但大概率是不知道该怎么回话。
“哎,你就先放宽心吧!老板娘待人热情是出了名的,但对你们这些贪图美色的登徒浪子可就没那么温柔了,一般来说就只有一张冰山脸,所以想追老板娘,年轻人还是得多练练,别一下子就没了耐心。特别是你们这些法兰西人,差得还远呢!”
罗伊不想对这迷之推理做出评价,但他对吉布斯所说的另一句话却有了些许好奇:“你是怎么知道我是从法兰西那边过来的?”
“你的法兰西口音那么重,就连聋子都能听出来啊。”老板娘端过来一杯新的鸡尾酒,陪笑道,“不好意思啊吉布斯叔叔,我少放了一杯酒给您。”
难道口音重已经成为了一个梗了吗?不过既然这样说的话,那么那几个家伙的特征应该也很明显才对,想到这里,他询问道:
“我想知道,刚才有没有一男两女来过这里?如果按你们的标准来算,他们的法兰西口音应该也很明显。”
“没有,”老板娘摇摇头,“碧蓝玫瑰刚开门,第一位顾客就是你这奇怪的家伙,哪有什么一男两女?”
“……不可能,他们和我约好了在碧蓝玫瑰旅馆见面,而且出发更早,怎么会没来过?”罗伊的目光冷峻。
闻言,老板娘和吉布斯却同时笑出了声。
“哎,我突然觉得你有些蠢得可爱了,竟然到现在都还没搞清楚状况,”老板娘把双手搭在桌上,用手背托腮,讥讽似地说道,“拜托,这里是碧蓝玫瑰酒吧,是我开的店,位于维也纳城南;而你要找的碧蓝玫瑰则是一家旅馆,在维也纳城北。从这到那,至少也要二十公里的路程。”
“简单来说,就是你找错地方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