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四章
朕……朕刚才很凶么？
淳嘉嘴角扯了扯，心道朕就那么说了一声，皇后虽然请罪迅速，却透着熟极而流，压根没有惊慌的意思；诸妃嫔也是看似乖巧，实则淡定……真要害怕了，那还不早就跪一地了？
刚刚可是没人动来着……
贵妃这简直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！
他可是个成熟的皇帝了，没那么好套路！
“是朕不对。”淳嘉果断道，“朕当时光顾想着若是惊扰了文会，事后昭庆嗔怪起来，以阿篁你对这孩子的宠爱，少不得耿耿于怀！心急之下，这才口不择言。其实朕的意思，主要是让皇后噤声，决计没有呵斥阿篁你的意思！”
是的，朕是个成熟的皇帝。
成熟的皇帝知道怎么做最迅速、最没有后患的平定争端！
“可你刚刚还让妾身不许再提昭庆的事儿。”云风篁拭着泪，委屈道，“昭庆是妾身一手带大的，皇后什么时候过问过？这会儿她依仗嫡母身份指手画脚，妾身不过略微分辩两句，你就……就……”
“那也是怕事情闹大了对昭庆不好啊。”淳嘉哄道，“再者，皇后膝下只有皇子没有皇女，她自己没养过皇女，自然不懂得如何对待皇女，也不是有坏心。”
云风篁哼道：“什么坏心不坏心的，皇后既然身为嫡母，哪怕膝下没有皇女，宫中哪个皇女，不要唤她一声‘母后’？昭庆都十三岁了，她居然还不懂得怎么对待皇女，岂非失职？”
“阿篁说的对，朕明儿个就下旨申斥她！”淳嘉心说只要你不找朕麻烦，管你拿谁出气。
然而云风篁闻言就很恼怒了，心道这混账天子不安好心，就为这么点儿事情，顺着自己的胡搅蛮缠去申斥皇后，前朝后宫如何能够不议论？
到时候没得将自己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贤良淑德名声打成奸妃！
“还是算了吧，那毕竟是皇后娘娘，陛下都说了，那是母仪天下的中宫之主呢。”她酸溜溜的说道，“怎么能为妾身寥寥数语，就受您的申斥？”
淳嘉柔声说道：“纵然是皇后，难道朕就要让她委屈了你吗？”
你当真这么心疼我，你倒是让我将昭庆许给柯赫啊！
云风篁暗自愤恨，嘴上则道：“陛下又说这样的话了，底下孩子们都是可以议亲的年纪了，妾身可不好意思再听。”
“说起来，今儿个有出色的子弟么？”淳嘉闻言松口气，知道这事情是过去了，端起茶水呷了口，看一眼外头，就笑着问，“之前说好的，让朕帮你参详人选，这会儿正好没其他人在，咱们想什么说什么。”
“妾身跟前孩子们多，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周到。”云风篁最想要的他都不赞成，这会儿哪里肯说出来？
却扯了崔淑妃顶缸，说道，“毕竟孩子们自己都是十分友爱的，总不能因为妯娌或者连襟之间的龃龉，反而让他们生分了。倒是淑妃，刚刚看了一回，觉得洛家孟家的女孩子不错。”
就给皇帝指了那两位小姐，“皇后娘娘认为不够出色，想让淑妃挑更好些的。只是淑妃却觉得那两个女孩子最合她眼缘。”
淳嘉随意看一眼，微微颔首：“二皇子是淑妃一手养大的，其妻室如何选择合适，当然还是淑妃更清楚。再说淑妃之前就请求过，待二皇子就藩时一并前往，朕是准了的。既然如此，二皇子的婚事，淑妃觉得好就成。毕竟往后都是要跟淑妃长久相处的。”
云风篁也知道皇帝肯定会同意淑妃的选择，提皇后的话不过是侧面暗示皇后在故意挑事罢了。
此刻就笑着代淑妃谢了皇帝，末了又道：“德妃为了秞儿看来看去好一会儿了，心里却还是没底。不若陛下也给秞儿参详一二？您知道的，秞儿性-子娇怯，虽然是金枝玉叶，却颇为柔弱。若是不能给她选个细心体贴的驸马，德妃跟妾身都不能放心的。”
“秞儿那性-子确实不像皇女。”提到三皇女，淳嘉也不禁叹口气。
他心里也清楚自己对孩子们并不公平，这既是他精力有限不可能公平，也是他从来没打算公平。
但三皇女公襄秞，绝对是在被偏爱的范畴里的。
淳嘉对待皇嗣的态度，跟他们的抚养者有着直接的关系。
盛宠的贵妃，中宫的皇后，那当然是最受重视的。
其次就是德妃母女了。
这种环境里公襄秞却还是见天一副受气小可怜的样子，天子既无语，又恨铁不成钢。
也是一个贵妃一个德妃，都是他喜欢的妃子，三不五时帮着这位皇女说话，硬生生将她的胆怯软弱说成了值得怜惜的软萌可爱。
淳嘉由此对这女儿固然颇为无奈，却也不至于厌烦。
此刻听了贵妃的话，沉吟片刻，就让她将今日的男宾介绍一二。
听完之后，他也没说谁好谁不好，却道：“朕想起来了，那云焘莫不是至今没还席？”
“昭庆不懂事，夸了他一句，这会儿男宾都在找他算账呢。”云风篁说道，“皇后怕闹出事情来，让妾身务必将这事儿解决了。妾身也只能派人请他去后头醒酒了。”
其实是派人送了碗掺了安神药的茶水，将这小子放倒在精舍里，目前应该还在呼呼大睡。
贵妃淡定说道，“这会儿都没回来，可能还在醉着罢。”
淳嘉颇为失笑，道：“宁国公那个孙儿是十分傲气的，殷家那小子也是。其他几个子弟，朕偶尔也听他们父兄提起来过，都不是轻易肯认输的人。怎么这会儿区区一个云焘，就将他们都吓着了？”
“所以你就不死心，一定要将云焘塞给我的昭庆？！”云风篁心中恼怒，暗忖，“你越是这样做，本宫越是不同意……逼急了，本宫干脆哄着柯家那小子将这云焘弄死算了！”
反正她金尊玉贵倾国倾城的女儿，是绝对不可能嫁给云焘这种无法带给她多少价值的人的！
定了定神，贵妃若无其事的说道：“皇后娘娘一口咬定说是为了昭庆，其实照妾身来看，这些都是高门贵胄的子弟，哪里就那么单纯鲁莽了？八成还是怕那云焘表现太过出色，回头经过昭庆之口传到陛下耳中，往后简在帝心，前途无量……这才心急之下，想对付那云焘！”
“不然今儿个的皇女又不是一个两个，昭庆固然美貌些，其他皇女难道不美貌了吗？就说七皇女，姿容同昭庆可是几乎一个模子里出来的！”
“皇后娘娘却提都没提她。”
“这不是妾身多心，但皇后娘娘近来的确总是针对妾身……”
淳嘉笑着说道：“皇后自来稀里糊涂的，阿篁莫要跟她一般见识。”
他看出来贵妃不愿意让云焘还席了，也没再说什么，只问，“阿篁这会儿看下来，可有中意的子弟？”
不等云风篁开口，就又补充道，“朕是说，给昭庆物色的人选。毕竟昭庆是长女，她的婚事没解决，底下的皇女，也不好提上日程。秞儿再怎么柔弱，总也不能越过长姐去。是不是这个道理？”
“……”云风篁沉默了会儿，方才淡淡说道，“这么大的事情，总要问过昭庆自己才是。”
“昭庆素来最听你话，你挑的人，她就算不至于一口答应，总也会慎重考虑的。”淳嘉语气温和，却显然要逼着云风篁说出个答案来。
云风篁咬着唇，片刻，她定了定神，说道：“昭庆身份矜贵，容貌又好，虽然性-子急了点儿，但女孩子家家的，在这年岁，到底还是惹人喜爱的……少年慕艾的男宾里，喜欢她的不在少数。但据妾身看下来，以宁国公之孙柯赫最为上心。”
淳嘉淡淡说道：“柯赫出身还行，本身才干却似乎不算十分出色？朕觉得他不足匹配朕的昭庆。”
“……”云风篁心头一沉，缓声道，“妾身是女流，深居宫闱，对这些孩子们，也不是特别了解。妾身瞧着柯赫，却也算才貌双全。但既然陛下说他不配，约莫是有着什么道理的吧。却不知道陛下以为，谁才能匹配咱们昭庆？”
皇帝沉吟了下，道：“那殷春檐，名门之后，才情过人，却可以考虑一二。”
“是么？”云风篁指甲掐入掌心，笑容温婉，“妾身看他行事冲动，却有些担心往后同昭庆相处起来，咱们昭庆也是极霸道的性-子，别到时候谁都不让谁，气出什么事儿来？”
淳嘉淡淡说道：“怎么会？他冲动也是为了昭庆才冲动，可见心里还是有昭庆的。既然如此，又哪里会不让着昭庆？”
话都说到这份上了，若无相当的意外，昭庆基本上就要定给殷春檐了。
毕竟皇帝的态度如此明白。
“……陛下说的也是。”云风篁恨不得将手边的茶碗砸到他脸上，但最终只是笑了笑，心平气和的应下来：行啊，你公然发了话，那本宫也公然遵旨……只是这殷春檐要是能好好的尚主，算本宫输！
“阿篁不喜欢那殷春檐？”似乎感受到贵妃的愤怒，淳嘉忽然又说道，“若是如此，再看看其他孩子也成，左右咱们昭庆也才十三呢。没有必要急急忙忙的下降出去。哪怕就下降在帝京，出了宫之后，同咱们来往到底没有现在这样方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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