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开课的第二天早上。
这是教楼大课室。
前一秒还在离散数的课上听得昏昏欲睡，后一秒给班群里的消息炸起来。
我赶紧晃晃在后排打游戏的友人P：“喂喂喂，明天中午抢课啊！”
“慌什么……淡定点~”友人P缓缓道，虽然上半身被我摇得直晃晃，手指和眼睛却丝毫没有离开游戏半分，游戏手速还挺快。
马上就要下课了，教室里几十号人看到班长刚刚发的通知，按耐不住了，纷纷座位上下同胞窃窃私语。
抢课，可是一个靠运气吃饭的活儿，抢的课好，倒也没有什么所谓，但若是抢的课不好，自己不喜欢，考试又难通过的，那就只能烧多几支香，期末自求多福了。
我看见前面一位仁兄，他应该是刚刚才看到消息，低头看完手机，又将手机收回抽屉里，激动地拍拍正前兄弟的肩膀。
前兄弟一看就是在认真听课的人，只见他肩膀往后一靠，隔着两三排，我都能听到那位仁兄的悄悄话，情绪激动，没有丝毫抑制：“喂，明天抢课哦。”
那人听了，点点头，又把背坐直，至此至终，眸子都没有离开黑板半分。
“喂，明天抢课哦！”那位仁兄以为他的好兄弟没有听到，不甘心，又提高点声提醒了一遍。
“我知道，你们明天抢课。”讲台上一道声音传来，带着微微怒意，把我吓了一跳。
台上，讲离散数的老师一手拿着粉笔还在黑板上刷刷写，一手拿着扩音话筒。
写完，转过身来，将白粉笔反手握入手心：“你们在下面讲，我都听到了。”
第一次上离散数课，不知道老爷子的脾性怎么样。
刚刚话的那位仁兄，顿时将脖子缩回去，在座位上一动都不敢动，倒是他前面那位仁兄，手上一直转着笔，啪嗒一声，笔落到桌上，又捡起来，继续转。
“明天抢课，你们现在激动也没有什么用，来——看黑板，听完这道题……不想听的人就不用听了。”
我赶紧敲了一下友人P，友人P极不耐烦，只能将手机默默收回抽屉里，翻开书。
“他讲第几页？”
“不知道……”我很好奇，“都没有发书，你哪来的书？”
“不是上数字电路吗？”
我：“……”
对不起！打扰了！
“这里是离散数……”
友人P“哦”了一声，合上课，又掏出刚刚塞进抽屉里的手机。
这才第一节课诶，这家伙听都不听，曾经是怎么做到连续几个期都不挂科的？
我很好奇，连忙凑了上去。游戏正开局，耳边响起了下课铃。
老爷子讲的丝毫没有停的意思，大家却已经控制不住了，一连片趴桌子的声音，手机磕到课桌板的声音。
好不容易等老爷子宣布下课，这些声音更响了，零零碎碎，还有起身木椅子自动弹上收回“咚”的一声，前排几个男生骂骂咧咧，趿拉拖鞋出门去。
百十号人的课室，空气顿时流通了些，没有刚才大家凑在一起那么闷。
我趴在桌子上，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，昨晚又是熬到两三点才睡。
熬夜一时爽，一直熬，一直爽……
心里虽然知道熬夜不好，但是，看了再多的熬夜猝死警告，有点用，毕竟我从以前肆无忌惮的熬，变成现在心惊胆战地熬。
前排舍友A像是在跟老大聊着什么，老二在一旁听得仔细，见她们俩点点头，又点点头，舍友A抬起头来，伸长脖子往后张望。
我举起手，朝她那个向挥挥。
舍友A眼神一亮，看见了，忙离开原来的座位，走过来。
我坐中间，这一横排的男生都睡得正香，出不去，没法让位置，话不便。
好在友人P身旁的位置是空的，舍友A便径直到我身后，半俯身，笑着问：“啊壹，下午去不去老板店里喝奶茶？”
“为什么要下午去，为什么要去老板店里喝？”舍友A这样问，话里肯定有鬼。
“唉呀……你知道……”舍友A又往我这边凑了凑。
“不，我不知道。”我摇头，下意识后退。
友人P还在一旁打游戏，似乎很排斥舍友A身上的香水味，一面打着游戏，一面往旁边躲：“喂喂大姐，你们有话出去聊，能不能不要在这？”
“很快，听我完。”舍友A凑近，“老板的店这个月租期不是要到了嘛，我的意向是把它盘下来，想叫你们一起去，今天下午，去看看，顺便一点西。”
“打住打住！”我懂，舍友A的意思我懂，但是，为什么，我这一听，就那么地不想去呢？
“不是我你啊，上次衣服的事，还是我们帮你解决的。”我心有余悸，忍不住提醒。
“再，你想去看，就去看了完事，反正又不远。”我怕了，真的怕了。
舍友A扶着椅子靠背，“唉呀，多个人多一点意见嘛，我们不是一个团体吗？反正下午也没有课，去喝杯奶茶不是很好吗？”
“没钱，不去。”我很直接。
舍友A的脸顿时拉下来：“真不去？”
“那就去吧。”我临时变卦，毕竟，上次老板借卡给我们回校，还是要表示一下感激的。
一旁的友人P听的清清楚楚，什么话都没，等到舍友A走了，才出声，一字一顿：“你真不想去就不要去了，到时候加进去，自己都交代不清楚。”
我耸耸肩：“其实我想到老板家昨天新出的奶昔，挺想喝的。”
“好喝吗？”
“听好喝，加冰淇淋的口味绝了。”我扭回头去，继续在桌子上趴着。
片刻，有人戳了戳我的脊梁骨，回头，是友人P，冲我眨眨眼：“喂，你什么时候回来记得给我带一杯。”
“带什么？”
“奶昔……”
预备铃响起，教室的人渐渐多了，不知是哪个角落，带进来一股子烟味，我忍不住皱眉。
刚刚出去教室的男生，不知是哪几个出去抽烟了，也没见有人管管。
教课的老师拿起他的白色大茶缸，呷了一口茶，坐在椅子上看生一个个走进来，又当着他的面经过，回到刚刚的座位上。
“是不是又有人出去抽烟啊。”老爷子脸上笑眯眯，“我刚刚在走廊看到了一排，应该还没回来。”
老爷子不急，上课铃都响了好一阵，门口才响起一阵“踢踢踏踏”的声音。
几个“烟民”大摇大摆趿拉着拖鞋走进课室。
大家都没有在意，唯有老爷子站起身，教鞭往几个男生面前一横。
刚进来的几个男生被拦住，明显一愣，其中一个拐个向，若无反应，又趿拉着拖鞋回到座位上。
其他几个不明白什么意思，还以为前面不让走还是怎么回事，也跟着前面的同伴拐向走。
“站住！我让你们回去了吗？”老爷子脸上笑眯眯，声音宏亮地把那几个刚回到座位上的人吓一跳。
怎么了？这又是怎么了？
我伸长了脖子，将刚刚的一幕看在眼里。
只见老爷子拿着教鞭，往讲台上敲了敲：“过来，站这里，来，对，看什么，就你们刚刚几个。”
回来的几个“拖鞋男”面面相觑，其中一个椅子坐着正舒服，觉得自己干嘛要起身。
“老师，现在体罚生是犯法的。”
在大教室里还能听到这话，教室几十号人，顿时哄然大笑。
老爷子也不恼，仍笑眯眯地道：“我要打你们了么？我打得过你们么？来，先上来。”
下面几个人不知道老爷子要干什么，倒也是抱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姿态，慢腾腾地走上去。
大爷走到第一个人前面，教鞭往黑板上打了打：“来，你写。”
“写什么？”那人很是疑惑。
“你上节课听到了什么，你就写什么，能写多少算多少。”老爷子笑眯眯地，从粉笔盒里抽出了一只白粉笔，往黑板上划拉分出四个框。
“你们几个愣着干啥呢，你们跟他一样，听到了啥写啥。”
讲台底下，大家都不笑了，纷纷屏住呼吸。
这一幕来的太突然，上去的几人没有反应过来，纷纷愣在原地。
我看友人P还在不知死活地打游戏，连忙往后一拍，悄声：“还打？别打了！”
我一出声，老爷子的眸子瞬间循声看向这边。
我收回手，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将手撑住下巴。身后友人P默默地收起手机，也装作若无其事地看黑板。
老爷子神色未辨，提着教鞭从台上慢慢地溜达下来。
后头，响起一阵收手机放抽屉的声音，动作太明显了，老爷子也没有计较，又溜达溜达到回讲台上。
黑板的四人，其中一人迅速退回战场，黑板的字歪歪扭扭，还潇潇洒洒，“不会”俩字写的硕大。
“唉呀~”老爷子叹了口气，溜达溜达上去，翻开名单：“这是不会？还是没听啊？你号多少？”
台上正在纠结写什么好的三人，顿时有点慌。
对，是有点慌，老师都问号了，换你你不慌吗？
要真惹老爷子不高兴，成绩四六开，挂科，老爷子操作起来非常容易，与我们而言这是分分钟要完蛋。
毕业要拿双证，挂科，那是没有位证的，只剩毕业证，没有位证，大家心里明白，那是什么境遇了。
“怎么了，你们倒是写啊，不会的话，那我随机再抽几个。”
不——千万别——
我在心里大吼！
老爷子装模作样地翻了翻名单，把在场大部分没听课的心都揪了起来。
三人在讲台上磨蹭了半晌，零零碎碎不知写了些什么，老爷子看了，很失望。
“算了，你们也别写了，来这，把你们的号登记一下。”
黑板上的三人顿时松了一口气。
“你们这些，谁有听，谁没听，我看的清清楚楚，别让我记住你们，记住你们可就难办了。”老爷子收起教鞭，又重新拿起了粉笔头：“现在我继续讲……”
……
好不容易熬到下午下课。
我只剩手，撑着脑袋，看向窗外，一面发呆，一面想。
啊~这楼真高啊，好想一跃解千愁。
“你怎么了，整个人都废掉了。”舍长往这边经过的时候，还忍不住伸手在我眼前晃晃，确认存活。
我长长地哀叹一声：“别问了，我们宿舍的崽又要搞事情了。”
下课的一排人从我眼前呼啦啦走过，友人P留到了最后，善意提醒：“别忘了，我的奶昔。”
“不买。打钱。”我白了他一眼。
“你会买的。”友人P走时，还特意地意味深长。
走没两步，友人P遇到阻力，使劲一扯，不动，又使劲一扯，还是不动。
无奈退回两步：“我，你能不能放手，不要揪着我的包……喂喂喂，你翻我包干嘛！”
“我想起了一件事来着。但我现在忘了，很重要。”
“什么事？”友人P无奈蹲下。
“老板上次的卡，是不是被你们拿了，我们今中午回去的时候找不到。”
“额……这个。”友人P陷入了犹豫。
我一眼识破他的伪装：“赶紧交出来！我们要赶紧还给人家的。”
“啧，真是！”友人P这人磨磨蹭蹭，拉开包，找了找。
“不见了。”
“不见了？开玩笑~赶紧的，我家老大还在等我呢。”
友人P有点委屈：“真不见了！”
“那我自己找，可别让我翻出什么来。”我毫不客气地夺过他的包。
“诶诶诶别。”友人P见我已经拉开拉链，连忙揪住，嬉皮笑脸的：“卡还在呢，在这呢，你就跟老板一声，借多我们几天？”
“那你自己跟他。”我眼疾手快，连忙从夹缝中抽出那张绿卡，在他眼前晃了晃。
还拿卡敲了一下友人P试图伸过来抢的手。
“嘶~喂！过分了啊~”
此时，老大老二一行正等在门口，我拿过卡，连忙起身，又在友人P面前晃了晃。
“还想天天跑出去通宵。我没收了！”
友人P索性不抢了，将包拾起来：“你要拿就拿走吧，反正下次我再拿回来。”
“我跟老板很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