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辆马车缓缓行在荒凉的路上，野草杂生的小道上充斥着荒芜的气息，偶尔遇到的人也是饥黄面瘦，看到马车经过，有心想上前，却连快跑的力气都没有。
福宝放下车帘，眉头紧锁。
顾子凡也不见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模样，看着外面的场景，沉默着，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方先生细细打量着两个弟子的神情，良久后才出声，“想说什么？”
此言一出，福宝就憋不住了。
“先生，那些人......他们是......”
流民？她见过流民，虽落魄些，却不会如此凄惨。
灾民吗？可是沿路过来，并没有听说哪里发生过天灾。
这么细细数来，似乎就只有一种可能了——
人祸！
早先有闻边关正在打仗，却不知已经严重到了如此地步。
顾子凡：“先生，这里是边关吗？”
福宝也回过头来看向方先生。
方先生看着两个弟子，缓缓点头。
两人齐齐沉默。
方先生叹了口气，这应该是两个孩子第一次看到边关的场景吧？
“这是永州城外，离战场还有两百多公里，这些都是因为战乱无家可归的人。”
两百多公里，说远不远，说近也不近，但就是这样的距离，这里竟然已经饿殍徒生，战争，真的很可怕！
一个战场，无数战士死在那里甚至即将死在那里，甚至他们战死沙场的时候他们的亲人可能正在饱受饥苦。
战争的目的到底是什么？仅仅是为了帝王的一己私欲，想开疆拓土，想傲视群雄吗？可是为什么他们的私欲要让无辜的人来承担苦果。而始作俑者此时可能还坐在高堂上，享受着从百姓身上吸出来的血，这真的公平吗？
先生常说世间万事自有定法，可福宝第一次觉得自己看不懂战争存在的意义。
白白明白她心中所想，这些年来它经常与她说些未来世界的事情，在潜移默化中，福宝是向往着未来的繁荣昌盛的，但它一直没有说，每一片繁荣的背后都有人在负重前行，几乎所有的成功都是踏着无数牺牲换来的。以前总觉得告诉福宝这些太早了，现在看来，古时代的孩子多早熟，福宝又自小聪明，它应该让她了解这些残忍的。
兵荒马乱的年代没有人是真正可以置身事外的。
这是两人对战争的第一印象。
不是像村子里两个孩子打架，玩闹般点到即止。
而是你死我活，关系着两个国家的人，影响的是数以万计的家庭。
若是这样的战争一日不停歇，像今日所遇见的人还会有多少呢？
他们又有多少人能停过去，而不是变成路边的一具枯骨，没有人知道他们姓甚名谁，甚至有一天，他们的家人路过此地，都不知道曾经的至亲曾被饿死在这里。
“他们好多人都受伤了。”福宝喃喃道。
她刚才看到很多人身上都沾着血迹，有些人甚至断手断脚了。
方先生看向福宝，微微颔首，“这就是战争。”
战场上没有人会管你是不是老弱妇孺，只要是敌人，就必须不停的杀。
有战争就有屠戮，历史上有多少城是被人屠杀殆尽的，那些无辜的百姓又能去哪里喊冤呢？
福宝和顾子凡有些沉默，眼眶微红。
最后，是顾子凡先开口，声音有些哽咽，“先生，我们给他们些食物和药吧？”
福宝也希冀的看着方先生。
方先生轻轻一笑，“这就是你们的事情了。”
福宝和顾子凡相识一眼，皆从对方眼中得到了认同。
两人齐齐点头，下车准备东西。
后面一辆车上的白子林看到他们走过来，也知道他们是要干什么，探身进马车中拿出了些粮食。
福宝：“还有药材。”
白子林一愣，看向前方。
前面的方先生对他微微颔首，白子林便不再多说什么，径直给他们拿了东西。
两人拿着东西去分发，白子宁想去帮忙，被方先生拦住了。
“方先生？”白子宁疑惑。
“无事，让他们自己来。”
闻言，白子宁也不再多说什么，既是方先生的安排，她自然是要遵从的。出门的时候，她二婶说出门在外就要多听方先生的。
白子林有些踌躇，“先生，真的没问题吗？”
方先生微微一笑，示意他镇定。
“你不可能一直保护他们的，有些东西，还是要他们自己去体会。”
白子林一想，方先生应该是想历练小姑他们。
那方，福宝两人发着一些东西，周围的人纷纷围过来，拿到东西的人连声道谢，没有拿到的用饿到没有力气的声音祈求着。
福宝说不清是什么感觉，她自小虽觉得家里银钱不多，但也没有吃不饱过。看着面前饿的饥黄面瘦的人，她第一次有了师傅曾说过的悲悯世人的感觉。
顾子凡心里也很不好受，上一次觉得无比伤心的时候还是父亲把他交托给方先生的时候了。那次，心里隐隐明白父亲已经是在托孤了，心里除了伤心，还有一种仇恨充斥在心间。
而这次，他却有一种莫名的悲伤，似乎不止是为了这些人而悲伤，但他却说不出来是为什么悲伤。
手里陆陆续续的发着东西，直到手里已经空无一物才回过神来。
看着旁边什么都没有拿到的人，他有心想再回车上拿点东西，却忽然想起先生曾说过的一句话“凡事都有一个度，无论是善是恶”。
他不知道现在想起这句话合不合时宜，却莫名想起了。
无奈的摇摇头，准备迈开脚。
却不想，周围的几人看到他无奈的摇头，又提脚准备离开，以为这位小公子是不想给他们东西了。
这位小公子衣着不凡，出手也阔绰，他们一路乞讨过来，还没有见过这样大方的人，如果此时让他离开了，那他们以后还能要到那么多东西吗？
心里思及此，便用为数不多的力气拉住顾子凡。
顾子凡猛地被拉住，脚下一歪，差点摔倒。
福宝发现他这边的异样，快步像他走过来，却也被周围的人拉住了脚。
顾子凡看到福宝被那些人拉住的样子，心中恼怒，用力挣脱开被拉住的脚，提步向福宝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