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哑姑玉经 正文 519 惦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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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凉国这一场大雨覆盖的面积很大,不但京都暴雨冰雹,往西南延伸,沿着大界山的大片平坦地面都落了一场大雨。

    灵州府也下了一层冰雹。不过比京都轻得多,没造成多大灾害。

    满院子积水哗啦啦淌着,柳家一家人关起门在家里隔着窗子看雨。

    只有柳万坐卧不宁,手里撑着一把油纸伞,“臭婆娘为什么还不回来?这会儿天都要黑了,她平时这个点一般回来了”

    浅儿在身后劝:“少爷您别撑伞,我记着奶奶过的,雷雨天撑着伞在外面走是最危险的,会被雷电击的。”

    柳万不敢拿生命开玩笑,收了伞干脆就在雨中走,很快身湿透,成了落汤鸡。

    “孩子,你还是回来避避吧,你身子骨弱,万一淋出病就坏了你媳妇她聪慧,点子多,不会有事的。”二姨太也出来劝。

    柳万急得眼泪都出来了,“她有时候聪明,但有时候笨得要死,她肯定被雨困在哪里了这可如何是好”

    旁边的角院里,巧妈妈也是心急火燎地在门口进出张望,平时这个点确实该回来了呀,刘家娘子的孩子饿了,哇哇地哭。

    柳雪从炕头跳下来光着脚往外跑,被白陈氏拦住不许出去,她只能扒着门缝瞧外头,“嫂子不会叫大水冲走了吧,这雨都下成水灾了。”

    白陈氏把柳雪拉进门,“你怎么就是改不了毛毛躁躁的脾性呢,就算下雨了,就算你牵挂她,可也不能不守着女儿家该有的规矩呀,你这么光脚就往外头跑,叫别人看了不把大牙笑掉才怪呢,传出去你堂堂千金姐的名声还要不要?”

    柳雪嘟嘴:“我在自己家里光个脚怎么了?又没有外人看见,谁会那么没意思呢,专门挑这些刺儿。我嫂子了,人活在世上就要按自己的心意活,如果处处都为别人活着,累不累呀,有什么意思呢!”

    白陈氏更气了,“你呀你呀,我呢,你跟着你那个童养媳妇嫂子得不成样儿了就算如今你爹爹纵着她,你们家都把她当宝贝,可你想过没有呀,她是什么出身,你又是什么出身,你们的出身不一样呀孩子,你可是金尊玉贵的大姐呀我的姑奶奶,长大了是要做少奶奶的,你怎么能跟这些人比呢他们一个个的,哪懂得这些,跟着她们,只能把你耽误了!”

    巧妈妈在外头听到这话气得牙根痒痒。

    这个白陈氏虽然不比她那死去的姐姐阴狠毒辣,但也不是省油的灯,住在这里吃着哑姑的花着哑姑的,还在背后编排这些话,真不是个西!

    要按巧妈妈的想法,把这白陈氏还有她们一家子都赶出柳家才好,凭什么养着他们。

    偏偏哑姑不发话,还把人放到这角院来,天天在眼皮底下盯着这个院子里的人,叫人觉得浑身都不自在。

    暮色落下来了,雨终于停了,柳万一看雨停,再也不顾二姨太和浅儿在身后劝阻,冲出中院,直奔大门。

    从边门出去,门房里几个下人在闲聊。

    他撒开腿往万记向奔去。

    身后老钟叔赶出来,可柳万哪里肯听老钟叔唠叨,踩着满街的积水,噼噼啪啪往前冲。

    老钟叔不放心,亲自带人在身后追。

    到了万记门口,柳万抬头看,门开着,里面透出灯光来。

    柳万一头扎进去,大厅里不见哑姑,他依次冲进诊室、药库、试衣间寻找,都不见哑姑,他顾不得别的,一把推开了接生的那间屋子。

    看到了臭婆娘,她一身白衣,口上捂着自制的口罩,果然正在忙碌。

    她头也不抬:“谁呀,买药还是接生?我们外间有人会接待你,”

    听到这熟悉的声音,柳万忽然想哭,跑得太剧烈,他上气不接下气,双手扶住膝盖大口喘气。

    王巧手冲过来:“怎么一个大老爷们一个招呼都不打就冲了进来?这种地也是你来的?还不快出去?我们正在接生呢,你看什么看?”

    柳万被恶狠狠推了出来。

    他不气恼,只要臭婆娘在,看到她好好的,他这颗心也就能安稳了。

    “我的祖宗呀这天阴路滑的”老钟叔终于赶来。

    哑姑出来了,取下手上糊满血的白手套,解下嘴上的口罩,看到柳万和老钟叔笑了,“是来接我的吧,呵呵,原来你们大家都惦记着我呀,多谢多谢了,我以为自己是孤零零来去没人牵挂呢”

    老钟叔赔笑:“怎么会呢,这么大的雨奶奶天黑都不回来,我们可急坏了,尤其万哥儿,哎呀,就那么蹚着水跑来了,你看鞋子湿了。”

    柳万抽鼻子:“哼,我只是自己想出来玩玩罢了,谁惦记她一个臭婆娘了!”

    哑姑轻笑,却不逗留,再换一双手套,戴上口罩又进去了。

    “还不回去呀”柳万嘀咕,“你晚饭都没吃呢。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呢?”

    王巧手被换出来了,她喘着气还击:“人命关天,不尽力哪行!哑姑过了,不管什么时候,只要产妇能来我们店里生孩子,就是对我们的信任,我们得好好接生。再,今晚这个媳妇是我亲戚。我们更得用心了。”

    柳万气得吐舌头,王巧手如今变得比臭婆娘还目中无人呢。

    这时哑姑忽然喊道:“王大姐,那个合同,你让产妇的家属签名了吗,不会签的话把指印按上。”

    王巧手声音更大地回答:“早按了姑娘你就放心吧,我的亲戚呢,你怕什么?”

    “你快让他们签字吧,别大意了每个来生产的人家都得签的。”

    王巧手从装药材的百子柜最下端抽出一个子,抖了抖,“真的早签了,姑娘你千百个放心,不会出岔子的!”

    柳万好奇,从王巧手手里要过那子细看。

    子里一张一张写着字,看得出都是臭婆娘的字迹,“生产过程中不可抗因素导致的意外风险协商合同。”臭婆娘什么时候捣鼓的这个呀。这才多久没在一个屋里睡觉,他已经不知道她都做出了些什么,她的心里都装着多少稀奇古怪的念头呢想觉得这个女人叫人看不透。更奇怪的是,是看不透,他就依恋她,夜里分开不能睡一起,白天他每天都一大早去角院,只要看到她,他这一天念书写字练武都是有神的。

    这些合同,一张一张都按了红色的手印。

    每一张都有日期,姓名和家庭住址。

    翻到最后一页,没看到今天的日期,往前翻,昨天两例,前天没有生产妇女。

    是不是哪天来生产,都要在当天的合同上按下手印?

    那为什么今天的合同空白,而王巧手坚持按了。

    旁边凳子上一个公子哥模样的男子坐着发呆。

    柳万试着凑上去,“你是屋里生孩子那个媳妇的男人?”

    男子点头。

    “你得在这里签下你的名字。或者按个手印。”柳万把册子递上。

    男子扫一眼,念道:“接生过程里我们会着对生命负责的态度,尽一切力。如果因不可预知原因,导致意外出现,例如大出血、横胎难产、产妇心脏病等原因导致的产妇和胎儿难保性命,属于不可抗因素导致事故,店接生人员不负责任。请家属在知情的基础上决定是否选择在我店生产。特此申明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意思?难道我媳妇要是生孩子死了,你们不负责任?”男子睁圆了眼睛。

    “可能是这意思吧。”柳万点头,“女人生产,自古就是鬼门关走一遭,只是这有多凶险,我也不知道,毕竟我跟你一样,都没有生产过。”

    男子烦躁:“我管不了那么多。我只要你们保证我媳妇母子平安。”

    柳万坚持指着合同,“你得签字,如果不签,我就告诉她们不能给你们接生了。毕竟人的命攥在老天爷手里,老天爷啥时候召人,我们也不好。”

    着起身真的要去找哑姑。

    “算了算了,我签了就是,我媳妇身子骨壮实着呢,倒霉事儿肯定不会摊在我们头上的。”

    柳万赶紧找毛笔。

    男子一看麻烦,又后悔了,“算了算了,我按手印吧。不就生个娃嘛,搞得这么麻烦!要按我的意思,在自己家里叫个接生婆也就解决了,偏偏我姑母你们这里好要不是这万记是她亲自开的,我才懒得送媳妇来这里耽误我去榆树巷子不是。”着接过柳万递上的印泥盒,在合同上马马虎虎按了个指印。

    柳万刚把册子合上放回抽匣,里头接生间王巧手一头闯了出来,锐声喊:“快再烧些热水来按这个单子配药熬起来!”

    刘秀才娘子接了单子,“怎么了大姐,是不是”

    “情况有点不好孩子倒是不大,就是”着看外间的那个男子,“阿维,你媳妇是不是两天都没好好吃饭了,怎么没一点力气呢?”

    叫阿维的伙子摇头:“这个我可没注意啊,都是我娘伺候着呢,再我一天到黑不在家,不清楚这些。”

    王巧手瞪眼,恨铁不成钢:“败家子,一天到黑就知道在榆树巷子泡着”

    柳万好奇,凑近男子试着问:“榆树巷子是什么地?”

    男子一听有人对这个感兴趣,顿时来了神,压低声音带着神秘:“你连这个都不知道?已经是咱灵州府最热闹的去处了呢,夜里有赌钱玩的,只要手气好,可挣钱了”

    柳万吸冷气,感情是个赌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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